DB游戏(中国)-官方网站IPO中的财务报表分析系列3｜存货分析（上）

　　DB游戏记得还是在獐子岛的一次扇贝跑路后，一位投资人气急败坏地说：“骗我可以，但请注意次数！”

　　獐子岛案是一例典型的存货造假案，上当的投资人至今仍心有余悸。存货造假也是最普遍的造假手法之一。一直以来，存货一直是IPO审核中问题率最高的科目之一。

　　存货，是指企业在经营活动中持有以备出售的产成品或商品、处在生产过程中的在产品、在生产过程或提供劳务过程中耗用的材料和物料等。存货按照实际成本入账。存货的实际成本包括存货的购入成本、运输及保管费用、生产加工成本（比如生产设备折旧及生产人员工资等）以及为使存货达到目前场所和状态所发生的其他成本等。存货科目在企业的采购与付款循环、生产与仓储循环以及销售与收款循环都有涉及，因此存货与诸如营业成本、利润、应收 / 预付 / 应付款项、税项、现金流、存货周转率、毛利率等很多会计科目及财务指标相关联。存货也是 IPO 审核出问题以及财务造假发生率最高的科目之一，问题发生率甚至高于应收款项。近年来上市公司利用存货造假典型案例有东方金钰虚增翡翠原石存货、獐子岛虚增扇贝存货等。这些案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即使是审计人员，面对此类存货也很难盘点核实，更不用说普通投资人了，因此对于存货异常，在遇到客观证据取证困难的情况下必须借助财务推断来判断存货异常。

　　对于存货数量容易盘点、市场价值容易获取的存货来说，其价值较易确定，而对于存货数量不易盘点、无实物形态、市场价值不易评估的存货来说，其价值较难确定。这类存货的造假空间就比较大。

　　基于存货的这些天然特征，农林牧渔、金石玉器、工程施工、医药生物及化工行业是存货造假高发行业。农林牧渔企业通常都会有大量的消耗性生物资产、种子、饲料、肥料存货。消耗性生物资产存货如果是猪还好说，猪的只数比较好盘点。猪的价值也有较为标准化的市场评估标准。但是很多消耗性生物资产是不好计量的，比如虾、鱼、螃蟹、扇贝等这样的水产品以及苗木、种子、种植中的农作物等等。獐子岛通过虚增扇贝这种消耗性生物资产虚增利润就是典型的例子。饲料、肥料如果是外购的标准化产品还好计量，但如果是自产的就很难计量了，比如生物堆肥等等。

　　除了存货数量不好盘点外，存货的价值也不好估价。比如对于羊绒生产企业的存货盘点，没有羊绒行业经验的财务审计人员很难估计库存羊绒的真实价值。玉石原石的价值本身就有很大不确定性，其确切的价值是很难准确判断的。东方金钰就曾借虚增翡翠原石来粉饰业绩。医药生物行业涉及大量化学原料药、制剂、菌株或细胞培养存货产品，非专业人士同样很难对这些存货价值进行准确估计。

　　最直接的手法就是向虚构的供应商采购存货以套现。比如獐子岛曾虚构采购底播扇贝苗，后来证实其当时底播的扇贝苗有很多其实是石块。

　　在收入已确认的情况下，存货应结转为成本而不结转，这样企业存货被虚增了，而应收账款或合同资产被虚减了，从而少计提了坏账准备。

　　根据会计准则要求，对于工程施工企业应执行建造合同并按完工百分比法确认收入。而大多数企业完工百分比是按累计实际发生的合同成本占合同预计总成本的比例确定的，因此工程施工企业为虚增收入，人为虚增工程施工成本（也即虚增存货），从而增加完工比例，进而增加收入确认额。

　　有时套现与虚增利润是循环往复进行的，这就是现金体外循环式虚增利润。也即用虚构的存货进出与同一笔现金的出和进循环交易，得到的是没有现金净流入的净利润和对应的虚增存货。

　　存货跌价准备的计提有很大部分为会计估计成分，计提多少没有也不可能有统一细致标准，但对企业当期业绩影响又比较大。企业间或自身存货跌价准备计提标准的差异及变化会降低企业业绩横向或同比的可比性。IPO审核中存货跌价准备计提不充分问题非常普遍。很多企业会借存货跌价准备计提调节利润。苗木培育企业绿大地虚增的利润中就有相当一部分源自未充分计提存货跌价准备。

　　存货跌价准备的计提总原则是将存货成本高于可变现净值部分计提存货跌价准备并计入当期存货跌价损失。可见存货跌价准备计提的关键点是这个“可变现净值”的确定。对于可变现净值，企业通常以存货的估计售价减去估计的销售费用和相关税费确定。对于用于继续加工的存货，‌如生产产品用的原材料，‌其可变现净值需要考虑预计生产产品的售价减去进一步加工成本和产品估计的销售税费。‌对于对外销售用原材料，‌其可变现净值同样按照预计售价减去估计的销售费用和相关税费来计算。‌但是企业在这个估计售价取值方法上却各有不同，有的只采用资产负债表日的市场价格；有的采用资产负债表日的市场价格，同时参考资产负债表日后事项的价格波动因素；有的采用存货预期实现销售时的市场价格。存货估计售价依据不同的信息取值可能导致可变现净值出现较大差异。

　　确定存货可变现净值时，应当以资产负债表日取得最可靠的证据估计的售价为基础并考虑持有存货的目的，资产负债表日至财务报告批准报出日之间存货售价发生波动的，如有确凿证据表明其对资产负债表日存货已经存在的情况提供了新的或进 一步的证据，则在确定存货可变现净值时应当予以考虑，否则，不应予以考虑。

　　比如诸如非标准件产品、独家生产的产品等非标存货，市场上没有同类产品可以比较，也没有可以参照的市场交易价格。这类存货难以取得可变现净值确定依据。对于非标存货的减值一般主要采取成本加成法确定减值。一般情况下存货市场价格会与上游原材料成本同步波动，因此当上游原材料价格大幅下降时，存货的可变现价格相应会显著下降，应计提相应的减值。如果成本加成法仍难以确定减值，只能求助专业的评估机构了。

　　对于一些特殊行业的存货的减值计提有其行业通行的方法。尽管行业通行做法由行业特点决定，不尽相同，但总的前提仍就是与可变现净值相挂钩。

　　对于诸如影视、动漫、出版等影视文化类企业，其存货价值往往与传播热度有关，“过了气”其可变现价值会大幅下降，也即时间流逝与可变现价值高度相关。因此，影视文化作品类存货一般按照作品“版龄”计提减值准备。例如，出版物零售企业一般会于年末对出版物存货进行分年核价。版龄越长的出版物计提的减值比例越高。以纸质图书为例，当年出版的图书不计提减值；前一年出版的，按年末库存图书总定价的10%～20%计提跌价准备；前二年出版的，按年末库存图书总定价的20%～30%计提跌价准备；前三年及三年以上的，按年末库存图书总定价的30%～40%计提跌价准备。

　　与版龄类似，实务中有很多企业存货价值是与时间流逝相关的，通常采用库龄法计提存货减值。比如消费电子产品、时装等产品，即使可以长期保存，但其价值随时间的流逝会逐渐贬值。根据历史经验数据，如果该类存货价值与库存时间密切相关，则该类存货可以按“库龄”计提跌价准备，否则不合理。

　　存货跌价准备按“库龄”计提也好，按“版龄”计提也好，只要具有相同或类似的产品属性及可变现净值影响因素就可以归为一类计提跌价准备，否则应当单独计提存货跌价准备。

　　当存货跌价因素已经消失时，前期计提的存货跌价准备将转回。存货跌价准备及其它跌价准备或减值准备虽然是一个成本费用项，但计提的跌价准备或减值准备不能抵扣应纳税所得额，在相应的跌价准备或减值准备转回（注意长期股权投资、固定资产、在建工程、无形资产、商誉减值准备一经计提不能转回）时是否需要纳税尚无规定，但一般情况下做不纳税处理，因此跌价准备或减值准备对税项没有直接影响。对于产品技术更新换代快的行业应尤其注意存货跌价准备的计提。

　　此外，我们还要关注企业存货跌价准备会计政策的一致性，如果企业存货跌价准备会计政策频繁变更的话，企业就可能存在操纵利润的情况。

　　库存商品随着销售同步结转为销售成本，收入确认与存货结转及销售成本确认是相配比的。存货计价是对存货结转为销售成本价值的计量方法。一般的存货计价方法有个别计价法、先进先出法、加权平均法以及移动加权平均法。由于存货结转与营业成本、流动资产、税项、现金流直接相关，因此存货的计价方法可以影响当期损益、存货周转率、毛利率、税项及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

　　先进先出法是指先收到的存货先结转为营业成本。当与存货相关的物价上涨时，采用先进先出法核算的存货成本会低于当时确认收入时的实际营业成本，因此容易导致当期利润被高估。鉴于此，加权平均法以核算期间所有存货的加权平均成本（权数为同价格存货数量）作为结转营业成本的计价依据。移动加权平均法是在有新存货入库时即计算一次存货的加权平均成本的方法，并以该加权平均成本作为结转营业成本的计价依据。个别计价法是以每次(批)新增存货的实际成本作为结转营业成本的计价依据。

　　存货计价不论怎么进怎么出都应遵循配比原则，与收入确认同步结转对应的真实成本。是否遵循配比原则是判断存货造假的根本原则。在尽职调查实务中却时常看到有企业违反配比原则，提前或推迟确认成本。例如，企业出于粉饰业绩目的会按照事先确定好的较高的毛利率水平与销售合同确定的销售收入倒推出成本和利润。该成本会小于实际结转的成本，也就是说存货已经出库了，但没计入成本，账面上就会虚增一批存货以弥补实际已经结转出去的存货。此时企业会显示出毛利率与存货双高的异常迹象。

　　与存货应结转为成本而不结转类似，将当期成本费用记入存货，也即成本费用存货化，也会达到虚增存货并虚减当期成本费用的效果。存货成本主要包括原材料成本、保险费、原材料采购产生的人工费、存货入库前的运杂费/装卸费/挑选整理费以及保管费用、生产加工成本（比如生产设备折旧及生产人员工资或劳务费等）、存货销售前必要的调试费用、为达到销售状态而产生的借款费用、正常损耗等。其他的不能归属于使存货达到目前场所和状态的其他支出，应在发生时计入当期损益而非存货成本。比如入库后的挑选整理费用、非工序间的仓储费用、采购人员招待费、非正常消耗的直接人工和制造费用、与使存货达到可销售状态无关的借款费用均不属于使存货达到目前场所和状态（或可销售状态）的支出，应计入当期损益而不应计入存货成本，否则会虚减当期成本费用、虚增当期存货和利润。

　　另一种情况是存货实际上已经入库了但没计入存货科目，比如故意推迟办理存货入库手续或存货未暂估入账，将存货挂在预付账款上。所谓“暂估入账”就是存货已实际入库，但是采购发票尚未收到，不能精确确认存货的入库成本。月底时，为了正确核算企业的库存成本，会计应根据入库单和采购合同暂时先估计这部分存货的成本，形成暂估凭证。按企业会计制度，暂估入账时借记库存商品或原材料（暂估额），贷记应付账款－暂估应付账款。等到收到该部分存货采购发票时，会计再冲回暂估成本并以精确成本入账，即借记库存商品或原材料（发票金额）和应交增值税（进项税额），贷记银行存款或应付账款（视付款方式而定）。这是权责发生制和会计的实质大于形式的要求。

　　暂估入账的原则是不偏离实际、合理估计。但企业如果故意不做存货暂估入账的话，该部分存货将挂账在预付账款上，而不体现存货成本的结转，这样一来成本明细表中就找不到该存货消耗记录，成本将被虚减，毛利润和毛利率被虚增。由于收到采购发票前存货是挂账在预付款科目上的，因此毛利率/存货双高异常也被掩饰了。鉴于此，我们在考察存货科目时，也应该关注预付账款是否有异常增长情况，并仔细核对采购合同与入库单据的金额和数量。

　　还有一种情况是存货虽已入库但价值被人为低估或者以较低成本暂估。这样一来，与存货入库相对应的应付账款也会被低估。该批存货销售出库并结转为成本时也会被低估，毛利率也会被高估。当然实务中也存在较多以较高成本暂估的情况，其目的是少交税款。但在汇算清缴时企业应向税务部门提交之前暂估入账成本税前扣除的相关发票或凭据，否则将补税！

　　以上情况多为少结转成本、虚增存货以达到虚增利润的目的，也有的情况恰好相反，将未结转成本的存货计为已结转，或者将盘盈的存货不记账，从而将该部分存货套出企业作为账外资产谋取私利。

　　特别需要关注的是利用体外资金支付货款或现金流体外循环虚增存货及利润的情况。这两种情况所用的体外资金都是通过虚增资产的方式从体内圈到体外的，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没有循环过程，后者是一个不断虚增资产套现的循环过程。前者通过虚增应收款项、存货等资产的方式从体内套现出现金，再用这笔现金支付货款或发放工人工资。等存货实际入库时并不登记存货也不记账，支付工资后也不计入存货成本，从而少计存货采购数量及金额。待该批存货实际耗用并结转成本时也不登记、不记账，从而少计单位产品耗用或少计成本，这样就虚增了当期毛利率及利润。而后者则纯粹虚构上下游购销业务，仅用一笔现金在体内外空转，虚增存货/应收账款的同时相应虚增利润，期间并没有真实的存货进出。

　　尽职调查组需详细了解标的企业存货及成本核算的会计政策以及采购等相关关键环节内控管理制度与流程。重点关注采购与审批、验收入库、记（对）账及调节、仓储保管、领用发出、成本归集分配与结转、盘点清查、销售处置等关键控制节点。

　　尽职调查组对于标的采购环节要重点核查。通过与标的相关管理人员和业务人员的访谈详细了解标的业务特点、采购模式和流程，并与同行业可比公司对比，与标的自身生产经营周期进行对比。抽取报告期内足够的样本对这些内部控制节点进行穿行测试。重点关注采购流程各节点的授权；相关凭证是否完整（采购申请、采购合同、采购通知、验收证明、入库凭证、商业票据、款项支付等）；会计系统、仓储管理系统、采购系统之间的勾稽关系是否准确对应。

　　尽职调查组首先要仔细审阅标的企业存货盘点的书面记录，包括但不限于盘点时间、地点、人员、盘点范围、方法及盘点报告等；其次要详细了解会计师对存货的监盘情况。如果存在监盘程序实施障碍的，应进一步向会计师了解实施障碍的具体原因和有效的替代程序；最后，对于价值较高、数额变动较大、长期积压、毁损报废的存货进行重点抽查盘点。

　　尽职调查组应仔细审阅标的企业存货跌价准备政策以及期末存货减值测试资料及相关文件，着重审查包括存货可变现净值取得的证据、持有存货的目的、资产负债表日后事项的影响等资料。

　　仔细审阅标的企业报告期内存货跌价准备转回或核销、存货盘盈/亏与毁损资料，并核查其合理性。

　　尽职调查成员在对标的企业未来订单、资产负债表日后销售情况、同行业上市公司存货跌价准备计提情况等综合分析的基础上对标的企业存货实地考察，并判断存货的积压程度以及存货跌价准备计提充分程度。

　　尽职调查组首先应结合标的企业成本核算会计制度及相关交易合同，审查标的与存货和销售成本相关的交易有没有完整和及时地加以记录（比如购货、销售、库存现金日记账）；相关交易凭证有无缺失；相关交易凭证与记录是否存在差异；在交易金额、会计期间和分类方面有无记录不当的情况；成本的归集和分配过程是否不当；期末有无较重大的存货及销售成本的调整情况；存货计价方法有无重大或频繁变更。

　　尽职调查组在执行“利用体外资金支付货款”的专项核查时，应着重审查存货采购的真实性和存货结转成本的真实性及完整性，结合采购合同及采购统计表，对采购价格、数量、金额、用途、购入发票、结算方式、应付/预付及应收/预收款项发生额及余额明细、物流凭证、报关单（如有进口）、购汇情况、入库单据、退换货记录、存货盘点记录、存货成本构成明细（料、工、费明细）、原材料领用单据、原材料收发存报表、产量及原材料耗用表、原材料单价及单位耗用量、产品成本费用明细表及单位成本构成、出库单据、验收单、发票的开具以及相关记账记录及凭据等进行核查。一旦发现采购必要性和合理性存疑、采购单价与市场价格存在重大差异、采购合同价款和货款支付不匹配、采购合同数量和入库数量不一致、应付及预付款收款方与供应商不一致、生产领用原材料单价大幅变化、单位产品原材料成本占比大幅变化或与同行业水平存在较大差异、产品所需原材料实际投入量与标准耗用量不一致、产量与各项耗费（能源、动力、水电费、运费、工资等）不匹配、存货盘点记录数据与销售成本间的勾稽关系异常、采购/生产/销售数量关系不匹配的异常情况，则很可能存在利用体外资金支付货款的情况。而一旦发现存货收发存凭证及盘点记录与存货会计记账不一致时，则存货很可能存在虚假进出的情况，进一步可以推断为现金流体外循环虚增存货及利润的情况。必要时可以对推断存在异常的采购交易以及大额应付/预付账款涉及的供应商进行函证或走访。

　　正如文中第（一）点说的，诸如农林牧渔、医药生物、金石玉器等行业，其存货数量和价值天然具有不易盘点和评估的属性。采用上述常规的尽职调查手段有时也很难查清存货价值到底几何。有的财务造假仅凭个人有限的技术手段是无法用证据推断造假的（比如獐子岛的扇贝存货造假），只能采用逻辑推断造假。

　　对于广大投资者而言，存货以至于其他科目的增减只要违反了商业逻辑或价值投资逻辑，在审慎的原则下我们就应该回避投资，而不一定非要找出“犯罪证据”。而且大多数投资人不具有尽职调查的能力和条件，此时需要借助以逻辑推断和量化分析为基础的财务推断的辅助手法。

　　就存货而言，推断其造假的主要和关键点在于存货/毛利率双高异常以及相关勾稽关系异常。那么存货/毛利率双高与虚增存货到底有何关联呢？